希言

【谭深×阮真真 第二世】第六章 雾散:明月半遮面

“痒——”阮真真扭了一下身子,睡眼惺忪,下意识和他撒娇。

 

谭深停了一下,柔声道:“醒了?马上就抹好了。”

 

冰凉的药膏再次碰到身上,阮真真轻哼一声,想往被子里躲。谭深拦了一下,又哄她道:“忍一忍,不然一会儿又该疼了。”

 

他的后背、肩膀和胸口处都是淡淡的血痕,破了一点皮,一牵动就隐隐作痛,也是这股疼让他恍然睁眼,明白了阮真真怎么总是睡不踏实。半小时前,他独自出门买了活血化瘀和消炎的药膏,给她擦在淤青肿胀的地方,心里暗自懊恼两人下手太重,好像打了一架。

 

阮真真又躺着缓了缓神,等他擦好了才坐起来,酸痛传遍手臂和大腿,还有点儿麻,她皱了皱眉,问谭深道:“几点了?”

 

“凌晨一点多。”

 

“我该走了。”真真站起身来把衣服穿好,随手绑起长发,转身要走。

 

“我送你。”谭深抓住她的腕,抬头看她。

 

“不用,我自己打车。”

 

“那我的故事呢?不听了?”

 

阮真真甩开他的手,看着他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嘚瑟样,嗤笑一声,答他道:“等我回来再听。天亮之后先去医院看看你的嗓子,知不知道?”

 

谭深换了一个乖巧的坐姿,冲她狠狠点了点头,“路上小心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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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真真忍着疼拍了半天的戏,午休时拿起手机,居然一条消息也没有。她有些惊奇,手机开开关关好几次,还是没有。本想打个电话过去,思虑一番,还是放下了。

 

直到晚上收工,助理把备用手机递过来,阮真真打开微信,看见二十多条消息提示:

 

“现在去医院了。”

“我到了。”

“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,我想回家。”

“真真【撇嘴】【抱抱】”

“医生说要打点滴!!!我不想...”

“我打点滴了,你别生气。”

“老婆,你怎么不理我【大哭】”

“我吐了。”

“什么时候收工?”

 

谭深不喜欢医院,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,一想到就会干呕。从前发高烧她逼着去过几次,谭深拗不过她,全程牵着她的手,输液时一会儿干呕一会儿撒娇,有时候还会真的吐出来,阮真真本来有些恼,可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神就忍不住,最后总是摸摸他的头,笑着说道:“没事儿,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,不丢人。”

 

“你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?老婆?”谭深正好发来最新一条消息,还配了一个打滚的可爱表情。

 

“别乱叫。回来了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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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真真回到房间,他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,声音很大,她说了一声“小声点儿”,谭深没有听见。又走进了,才发现谭深没有在看,只是坐在那里发呆,手上输液贴全都染了血,还有一点儿溢了出来。

 

“你。”

 

阮真真刚要说话谭深就抬起头来,有些茫然地看着她,一言不发。真真突然愣在那里,脑子里好像回想起什么要紧的事,一下全身绷住了。她看了看谭深的眼神,视线又回到血迹上,终于觉出不对。

 

“你不疼吗?”她蹲下去轻轻按住输液贴的中央,对上他的眼睛,说话都在打颤。

 

谭深只是最开始时几乎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,并没有缩回去,现下看见她的神情,心虚地扯了扯唇角,小声道:“不疼。”

 

昨晚......她把他胸口抓出几道指痕,见了血,他却好像更兴奋了,手下力气越来越重,把她抱得骨头都在疼,身上也抓了几道印。之前,他切菜割伤了手,等她发现时人还站在案台前面发呆,菜上都是红的。

 

再往前......阮真真不敢再想,可脑海中自动涌入了他们初次合作时谭深拍的那场打戏——啤酒瓶子直往脑袋上砸,NG了几次,最后鲜血直流,他却莫名其妙站在那儿笑了,眼神绝望而狠厉,看着倒了一地的对手演员。现场的人都吓呆了。那抹诡异的笑,播出后成了全剧TOP1的名场面,看得网友高呼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!”

 

阮真真沉默着走进厕所,打湿了一条毛巾,又沉默着走回来,替他擦干了手上的血,贴上一个创可贴。而后把电视调成静音,画面一闪一闪,惨白地照在两人脸上,她呆呆看着,淡淡道:“可以说了,你做的梦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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谭深还有点儿恍惚,余光瞥了她一眼,又做了一个深呼吸,缓缓开口:“很多年前,我开始经常会做同样一个梦。病房里人山人海,输液管像倒计时一样,一根一根挂在我眼前,滴答,滴答......我身边坐着一个人,但看不清他的脸。走廊里传来尖锐的叫,我走出去,世界都是扭曲的,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,直到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,我转过头去......是我妈妈。她全身是血,带着笑,血还在流,从嘴里流出来,我伸手去接,堵住她的嘴。”

 

谭深举起双手,平摊在二人眼前,又慢慢放了下去,“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,我大哭、大喊,没有用,都是血,一直到我醒来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阮真真看着他,睫毛上下闪动。

 

谭深笑了笑,笑得很难看,脑袋向后靠在沙发上,盯着天花板,又开口道:“五岁那年,我妈送我去医院,我烧得很重,爸爸的电话打不通,她急坏了,在离医院100米的一条马路上,她等不及绿灯,看着没人就冲过去,被车撞了。她没事,很快就爬起来把我重新抱住,一直跟撞人的那人说没事,抱着我就跑。到了医院,又等了很久我才输了液,妈妈坐在我身边,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,她说,‘很快就好了,别怕。’我有点儿困了,睡着了,等醒过来,妈妈进了手术室。”

 

他转过头去看着阮真真,然后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,好像这样才有力气接着说下去。

 

“护士一直问我家里人的电话是多少,一直问,一直问,手术室的灯好亮,刺眼的白,我死活都想不来爸爸的号码,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等警察从赌桌上叫来我爸,她已经走了。医生说是车祸撞坏了内脏,加上妈妈本来就有旧疾,发现得又晚,没命了。”


“真真,她走了。一滴血都没有。”谭深闭上眼睛,泪水从脸上滑到脖子,又热又痒。“我一直在想,如果那天我没有发烧,不要去医院,如果妈妈当时在现场就出血了,如果我没有睡着......是不是她就不会死?爸爸不让我看尸体,捂住我的眼睛,透过指缝,我看见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眼——惨白的脸,很干净,没有一滴血。什么都没有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,她只是睡着了,我没有妈妈了......”

 

“干干净净”的一张脸,却永远把他困在了那个雨夜,困在鲜红的血腥里。

 

阮真真惊得说不出话,左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,右手轻颤着来替他擦眼泪,衣袖滑落,谭深瞳孔瞬间放大,用力将她的右臂抓紧了,看了好一会儿,忽地沉声开口:“阮真真,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,爱到......我宁可放手,而不是拉你一起永坠黑暗。”

 

谭深牵着她的手臂轻轻放回身侧,松开了,认真看着她的脸,又道:“你是那么耀眼,那么有力量,像悬崖间开出的一枝孤独的花。这样破碎的一个我,要怎么去爱那样一个你呢?”

 

“奶奶曾经告诉我: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总是很快乐,那你们或许可以谈恋爱。但只有当你们之中有人有困难、有人犯错误,而另一个人仍然愿意坚持爱他、陪伴他、原谅他的时候,你们才能白头到老。”

 

谭深眼中泪光闪闪,晃动着的,都是阮真真的影子。

 

她看着他,接着说道:“因为人生并不总是城市里的大马路,更多的,是咱们村里、咱们脚下,雨天会弄脏鞋袜和衣服的泥泞土道。这句话,你明白吗?谭深。”

 

“所以,你还愿意吗?”话一出口他就想起阮真真前几天的那句话,桥归桥,路归路。他低头苦笑两声,自己替阮真真把话说出口:“一个人的能量是有限的,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。不必管我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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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”阮真真的声音有点儿冷。

 

谭深一愣,问她道:“什么?”

 

“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谭深。你这算什么?什么也不说,自我感动,以为自己为我受了天大的委屈,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我好?”

 

自我感动......谭深心头一痛,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。

 

“我要不要你、爱不爱你是我的事,你要不要我、爱不爱我是你的事,你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替我选择放弃。我爱不爱一个人,和他是不是爱我、是不是向上没有关系。这是选男朋友,不是选先进标兵。”

 

谭深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,脑子转了无数个弯,一直在想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。最后听见那句“先进标兵”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笑完觉得不合时宜,又转过头去咳了一声,咬唇把笑憋回去。

 

场面突然变得诡异起来,说点儿什么吧也说不出来,哭也没必要,笑又不对劲,阮真真坐了一会儿,起身要走。

 

谭深连忙把人抓住,投去一个探询的眼神,“去哪儿?”

 

“回我酒店。”

 

“你不是?”谭深又困惑了,大脑乱成一团,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又会错了意。

 

阮真真挣开他的手,拎起包,俯身拍了拍他的脸,露出一个职业假笑:“我爱不爱一个人,和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也没关系。这是两码事。”

 

......“真真!真真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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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久违的碎碎念】

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今天也是努力更文的一天,谭深和阮真真又又又在搞小情侣的小把戏了,你喜欢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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